在成都生活了14年的广西人蔡师傅，是这座拥有2000多万人口的超大城市里普通又不普通的一员。14年前旗开网，年轻的蔡师傅为爱奔赴成都，虽未能修成正果，但意外活出一段百味人生。
他曾屡次创业屡次失败，曾欠债数十万元，曾患上抑郁症，也曾为了生计做外卖骑手。他自嘲是“破产商人”，把所有人生挫折和奇葩经历写成段子，在2018年站上脱口秀舞台，一边戏谑地讲着笑话，一边找回生活的平衡。那之后，他与朋友成立过载club，成了成都最早的脱口秀俱乐部。蔡师傅的风格“丧”，段子也“丧”，却获得不一般的喜剧效果。他歪打正着地成了成都脱口秀界的元老，在这个过程中，一次次发现成都这座城市的温情与自我价值。
11月末，蔡师傅受邀站上第二届三联人文城市季的马拉松圆桌论坛，在“城市里的每一个人：‘不抛弃，不放弃’”主题下，讲述他的故事，以及他与成都的故事。这场演讲既是蔡师傅的个人奋斗史，也是一封写给普通人的信。他的幽默讲述似乎在邀请每一个曾经失意的人，以笑声重新定义自己的故事：生活或许会让你像个笑话，但笑话也能让你看到新的可能性。
从“破产商人”到“黄金骑士”
一头长发的蔡师傅站上舞台就开始自我调侃：“在今天这个场合，可能会有损脱口秀演员的职业形象，因为我怕大家笑不出来。”
曾就读武汉大学新闻系的蔡师傅不是个安分的人。他很早就有创业梦，“创业的前半部分，我觉得自己挺厉害的，每次发现创业机会都非常准确并且超前”。
回忆起2010年，团购网特别火的时期，他开始做外卖网；2014年家具电商起飞，他开始做电商公司；2015年微信公众号爆火，他做起了短视频。
“每一个都超前，每一个都倒闭得很快。”他说，到2017年，即便公司走到山穷水尽，自己还是不甘心，决定贷款再冲一把。他到处借钱周转，负债最高的时候，在不同网贷平台欠了50多万元。艰难的时候，项目都散了，但一位老哥还是不肯走，“他的工作内容就是每天鼓励我说，‘老蔡，你要告诉自己可以的，你说过要带我去纳斯达克敲钟的’”。
他觉得很多创业的人都偷偷幻想过，一旦做成了，以知名民营企业家的身份，在媒体面前分享成功经验和奋斗史，“创业的人非常容易自我感动。你为什么敢贷那么多钱？是因为你觉得你可以赚更多”。
现实是，公司最终倒闭，催债人的消息每天在手机上频闪，他直接被堵到生活的边角。蔡师傅干脆把所有催债的人拉进一个群，告诉他们，钱暂时还不上，但别急，人跑不了。多年之后说起这一段，他觉得自己“颇有喜剧精神”。
“一个正常心智的成年人都知道，创业成功是一个小概率事件，你失败了，大不了就窝火一下。但失败是很难过的，欠那么多钱，项目没做成，从工作室下楼一看，电瓶车的电瓶还被偷了。”他记得那段时间自己情绪不稳定，白天颓丧没动力，晚上通宵睡不着，合伙人拉他去医院检查，被确诊为抑郁症。
为了赚钱还债，蔡师傅注册了美团骑手，开始送外卖。外卖员的生涯旗开网，让他打开另一个世界，看到不同的眼光。
有老人家看着他，一脸真诚地问，那么精神的小伙子怎么不学点技术，要出来送外卖呢？有女孩在外卖单上备注“最近胃口不好，帮我带一斤草莓”，几乎把外卖员当成了男朋友。
有一天深夜，成都下大雨，他的电瓶车坏了，只能推着车送单。一个熬通宵打游戏的男孩灰头土脸从网吧里钻出来，接过快递时嫌弃地嘟囔，“怎么这么慢。”蔡师傅低头一看手机，自己分明提前了五分钟送达。
“我遇到过最厉害的一个订单，就在某某中心公园公厕，然后进去男厕进去第三格，送了一包纸，非常刁钻的角度。”蔡师傅很骄傲的是，做外卖骑士整整一年，他零差评、零超时，跑的单子多，拿到黄金骑士。
“当一个人情绪低落的时候，保持体力劳动，心情会好很多。”他发现，生活也逐渐在跑外卖中重新整理出发。
穿过大半个成都去笑你
把奇葩的生活变成好笑的段子，是蔡师傅在某个深夜遭遇顾客嫌弃眼光后的想法。
2017年开始，他尝试说开放麦脱口秀，每周六，送完最后一单外卖后，直奔十几公里外的东二环俱乐部酒吧讲开放麦。
白天送外卖，晚上写段子讲脱口秀，他把这种生活取名为“穿过大半个成都去笑你”。
“当你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笑话的时候，你就发了。用笑话变现，一样有新的价值出来。”他用冷静又丧的语气，调侃自己的广西人身份、外卖员以及创业失败经历，那些失败被云淡风轻地说出来，转化成笑话，他也跟自己和解了。
他认识了一帮最早在成都说脱口秀的人，也认识了方小天，后者撺掇他一起做一家脱口秀俱乐部，“我只是当一个爱好而已，就配合他去做了过载厂牌”。两年前，蔡师傅以过载喜剧主理人的身份去参加脱口秀综艺，“反过来一看，过载喜剧好像还有点成绩。就是你在不想创业的时候，这事儿还成了，命运跟你开玩笑的时候，真的遭不住”。
过载喜剧初创期，他每周两次骑电动车往返60公里，上台讲开放麦。在成都大部分的阴雨天里，他就这么来回穿梭，“这个事迹感动了很多脱口秀同行，都说蔡师傅太厉害了，不论刮风下雨都不退缩，跑60公里讲个开放麦，还没钱”。
“我拿不准是送外卖治愈了，还是脱口秀治愈了我。有时我们脱口秀演员觉得，喜剧可以解决很多问题。实际上，喜剧解决不了什么问题，只能积攒够能量，再去解决。”他更细致地去体会外卖员生活里的瞬间，比如一位下完单的女顾客盯着他的地理位置和送餐轨迹，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，“你怎么离我越来越远了”。又比如他曾在餐厅外等接餐时，看到一个老人家就在眼前倒下去，只有他一个人跑上去扶，眼见身旁两名外卖小哥犹豫不决，他轻快地说：“放心，这边五个商家的监控摄像头都照在这儿，没事。”于是两人赶紧过来帮忙。
他纯粹用爱好的方式去运营过载喜剧，2019年的接励城市喜剧节，让过载喜剧成为全国首个把喜剧节和音乐节、生活节结合起来的俱乐部。随着他在成都脱口秀圈越来越有名，真实故事计划、凤凰卫视等媒体纷纷找上来采访。
很多人问蔡师傅，在成都生活14年，觉得怎么样。他经常建议身边人没事做的时候，尝试去送一次外卖。
“虽然我已经不用跑外卖维持生活了，但我会在自己要胖起来的时候，去跑一跑外卖。第一，你不用花钱运动锻炼，还能赚钱。第二，你只有送外卖，才能更多地跟这个城市的人接触，发现城市的好处。”送外卖那些年，他体会到城市褶皱深处的各种情感，有人孤独，有人怀揣善意，有人对他关心问询，“如果说不是做脱口秀的话，其实我没有那么细致的观察和接触。就是因为送外卖，我看到成都人情味很重的地方，感受人与人之间的距离”。
蔡师傅是成都这座城市里一个具体而细微的个体，第二届三联人文城市季的目的，是带着“发明生活”的主题，完成一次从思考到实践、从故事到行动的呈现。它以“发明生活”为主题，在成都开展“城市的100个怎么办”主题展览、五场马拉松圆桌、当代剧场演出及一系列在地共创活动。多位城市规划专家、文化学者、艺术家汇聚成都，从不同角度分享对城市人文价值的见解。
“我们需要重返真实的‘生活世界’，去感受、创造，而非仅仅攫取和占有。”三联人文城市和三联中读执行总编辑贾冬婷说，在展览“城市的100个怎么办”中，他们用艺术装置和互动展品来呈现100个与城市生活息息相关的问题。11月22日至12月15日，“城市的100个怎么办”开启地铁展场，在成都地铁8号线东郊记忆站，邀请市民在繁忙的通勤途中驻足1分钟，发现城市生活的无限可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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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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